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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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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月三十一, 年夜。

巷子裏的人家都放起了鞭炮,斜橋巷攏共住了八戶人家,家家戶戶門前都有放鞭炮後留下的淡淡硝煙味道, 夜還未完全黯淡,在微弱的光中, 各家院子裏都響徹著歡笑聲與酒盞交碰的聲音。

酒肉的香氣以及炊煙的暖意飄散到天的上空, 與無數家的煙火氣相融,縈繞在濟州的各個角落。

施玉兒今早吃了昨夜的剩飯, 此時已經早早地便進了被窩,她不想過年, 一個人的年過的有什麽意思。

她側躺在床上, 烏彭彭的發散在軟枕之上,她枕的是沈臨川還在家時枕的那只枕頭, 上面有一塊破了的地方被她用線縫好, 修修補補了幾次之後反而繡出了一朵花枝的樣子來, 有股說不出的好看。

各家的歡笑聲像是爭先恐後般擠到她的這方小小院子來,她不想聽,將身子縮在被子裏,但那些聲音卻是長了眼般順著縫隙一下一下地往裏鉆,讓她有些煩躁。

屋裏只燃著一盞蠟, 今早的時候王知府派人送了些布料吃食過來, 施玉兒收著了,卻沒有想動這些東西的心思, 她一個人在家, 無論如何也是過, 但是到底一個人過年還是太孤獨太冷清了一些。

施玉兒嘆口氣, 望著檐上幹裂的木紋, 木柱之上有密密麻麻的蟻洞,繞著一圈細細的蛛絲。

她沈默了一會兒坐起身來,從衣櫃裏找出一條柿紅色的長裙,長裙上繡著一株海棠,從裙擺處開始的花枝一直延伸到領口前,花蕊上嵌著的是珍珠。

這條長裙是她從家中帶出來不多的幾件衣物之一,施玉兒撫摸著裙擺的紋路,輕笑了笑,將裙子換上,然後坐在櫃前細細地整理自己的頭發。

鏡中美人嬌若芙蓉,唇不點而紅,眉目彎彎,兩腮白嫩,施玉兒觸了觸自己的腮,忽然間想起來沈臨川很喜歡碰她的腮,他的手有些粗,碰上去癢癢的,很熱。

她抿了抿唇,將披風披好,推開院門去廚房打算給自己做一頓年夜飯,到底就算只有自己一個人她也要好好待自己。

王碾送來的吃食很多,施玉兒拿了一只雞來燉湯,給自己煮了一碗雞湯面,面很香,她一個人坐在廚房不知不覺竟然將一整碗面都吃完了。

吃飽後她覺得渾身暖洋洋的,心情也好了許多,索性一個人無聊,便坐在廚房烤起了火來,前幾日還晴著的天氣這幾日又陰了下來,大抵這幾天冷過後便要開春了。

等沈臨川再回來時,那便是三月快四月的日子了。

屋外的雪下的很靜,落在屋檐上院子裏,蛋黃用小牙啃著一只雞腿,使出了吃奶的勁兒又是蹬又是扯,好不容易咬下一口肉來,自己小小的身子也在柴火垛子旁滾了一圈,變成了一只小臟貓。

施玉兒將廚房的門打開一條縫,隱約能從院中窺見街上的燈火,今日中午的時候街道兩邊就已經掛起了燈籠,此時亮堂堂的一片,好似墜星一般明亮。

在無邊的夜裏有一塊刺目的明光,她的心中霎時間安定了些下來,不再顯得有那麽多的寂寞與無奈。

她的面上掛著笑,時而望蛋黃,時而看門縫中一片烏黑的天,又看柴火燒著時發出的火光,她將筍般的玉指放到火光前,便見有如街上燈籠裏一般的光從她指縫中透出來,將她的指襯的白皙又紅潤。

施玉兒想讓沈臨川的眼睛恢覆,想讓他也看看火光的跳躍,看晝夜的更替、星子的光、月的圓缺、水面的倒影與天的藍。

只要一想起來二人的離別是為了之後更好的相逢,施玉兒的心中便也釋然了,盡管她一個人睡覺時總會冷的蜷縮起來,總會在夜半驚醒,卻沒有一個人緊抱著她,吻她的臉頰。

這種感覺很奇怪,她明明好似對沈臨川還有些陌生,明明不想將自己這麽快這麽完整的交出去,但是實際上她已經在試著慢慢向那個人敞開心扉,試著讓他走進來。

施玉兒側著首,看蛋黃吃飽後蜷到自己的足邊,想起小貓兒剛來的那個晚上,沈臨川的試探與小心。

她的確是感覺到自己好像是被呵護著的,被放進了心中,在一個只有二人知曉的角落裏默默溫存。

只是施玉兒卻不知道自己在沈臨川的角落究竟占了幾分位置,她不想將自己那麽完整的袒露其中有一個很大的原因便是她對沈臨川幾乎一無所知,除了知道在二人分開前他的心中大抵是有自己的。

她從來不問沈臨川的事情,沈臨川也不會主動的提,所以他們哪怕曾經親近到纏綿在一處,親近到肉與肉相融的距離,可是實際上那分陌生感卻一直是施玉兒心中的一根刺,偶爾想起時便會刺的她發疼。

疼痛的來源在於她不問,不知道,不了解,而沈臨川不提及,不坦白,不交代。

就像她以為沈臨川是從來未見過光明,可是實際上他是見過的,或許施玉兒想的星子閃爍在他的心中只不過是從前看膩了看倦了的景色,沒什麽好在乎的,就算一直一直看不見,他也不會有所惋惜,他的心中已經保留了那一幅畫卷。

蛋黃打著呼嚕,施玉兒憐愛地戳了戳它的額,將竈裏的火熄了,便將門推開一條縫回房。

房裏很冷清,冷清到時她不得不承認,她有些想念沈臨川了。

院子的門被很大聲音敲響,施玉兒聽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是有人在敲她家院子的門。

她有些害怕的將鏟雪的鐵鍬握在手裏,冒著雪去開門,敲門聲有些急,她將門打開一條縫,便看見是王州正醉醺醺地站在院門前,站都站不穩。

此時隔壁的王家又是哭又是笑的聲音傳來,配上王州這幅模樣,施玉兒將門縫又掩了掩,問道:“你有什麽事麽?”

王州的目光帶著一絲意味不明在施玉兒的身上掃過一遍又一遍,他咽著唾沫,一張臉紅的異於往常,癡笑道:“沈家娘子,你家夫君回來了嗎?”

“馬上就回了,”一聽他問,施玉兒便連忙將門合上拴緊,只聲音從門後傳來,“你酒喝多了快回去,仔細我夫君回來扒了你的皮!”

“扒皮?”王州呵呵笑了兩聲,旁人都說沈家的瞎眼夫子是得罪了知府被關進大牢處死了,如今這沈家不就只剩下這麽一個小寡婦了麽?

他有什麽好怕的?

王州借著酒勁在屋門上摸索著,像是要往裏鉆進去,言語暧昧,酒氣撲鼻,“沈家小娘子,你就說給我聽聽,你家夫君怎麽這麽狠心將你一人丟在這兒啊,不如我進去陪陪你,給你暖暖身子,省的你一個人睡覺多冷啊。”

他早就眼饞施玉兒許久了,從前惦記著她家到底還是有個男人,可如今不同,她男人死了,那她不就是個寡婦了麽?

一個新婚沒多久還生的這麽標志的小寡婦,王州光是想著便覺得心中好似有一團火在燒,嘴裏不住地囔道:“沈家娘子,我心裏惦記你啊,我娘死了,我難受,你陪陪我,我摟著你心裏能舒坦不少,你就做個好事吧,沈家娘子。”

他嘴裏不住地冒出些浪蕩詞來,施玉兒氣的眼眶發紅將鐵鍬往地上狠狠一插,罵道:“你娘死了不是你親手推出去的麽,你難受和我有什麽關系,你再不走我就報官去抓你這個色胚□□!”

“抓我……呵呵……”王州此時酒意上頭,往後退了幾步便又猛地往門上撞來,嘴裏罵罵咧咧道:“你憑什麽抓我,我又沒睡你,你他娘的一個死寡婦敢威脅你大爺我……”

施玉兒死死抵著屋門,眼裏蓄滿了淚水,辱罵之詞不斷的鉆進她的耳朵裏,難聽至極,但是她卻不敢反駁,怕這個混賬當真做出什麽事情來。

她的身體隨著撞門的動作一下一下往前撲著,好幾次都險些跌倒在地,木門快要承受不住男人發了瘋的撞擊,仿佛搖搖欲墜。

這一場景很熟悉,施玉兒又想起被林子耀下藥的那晚,她也是這般的無助,只能眼睜睜看著門被撞開。

這場鬧劇一直到王嫂子聽見動靜出來才結束,施玉兒丟了魂一般將屋裏的桌子椅子全都放到院子門口堵住,一直確定門被砸不開才一步三回頭地回到屋裏。

她鉆進冰涼涼的被窩裏,淚不住地往下掉,怎麽沈臨川才走沒多久就有人要這麽欺負她……

她實在是太害怕了,冰冷的空氣一直往她肺裏鉆,她的目光一直一動不動落在屋門的方向,蠟燃了一整夜,一直到次日雞鳴響起時,施玉兒才堪堪閉上雙眼睡去。

這一覺她睡得很淺,稍有點動靜她便被驚醒,如此反覆幾遭,再醒時,已經是午時過後。

她推開門看去,昨夜裏堆在門後的桌椅還好端端擺在那兒,並沒有人進來,施玉兒沈默去洗漱,並不打算將桌椅挪開,而是就坐在院子裏,望著門的方向不知想著什麽。

雪落在她的眉間,化成無限的落寞與憂懼。

大年初一。

沈相歸京這日,沈母特意從太原來陪他,同行的還有他的胞弟沈望淵,皇上特意免了沈相初五之前的各項事務,想讓他們一家人在一起能過個難得清凈的好年。

沈母今年四十,看起來只有三十上下,是個風韻猶存的美婦人,她從昨夜起就一直候在門前等著長子歸來,陪同著她的沈望淵亦是一宿未眠。

好不容易等到寅時過後,一輛馬車絕塵而來,沈望淵拉著沈母的手,滿是激動,指著那輛馬車嚷道:“母親母親,大哥回來了!”

少年人的心中對長兄充滿著敬仰,馬車尚未停穩便急匆匆地沖了上去,將下車人扶住,說話時不由得哽咽,眼淚奪眶而出,“哥,你終於回來了……”

沈臨川受了重傷,此時不過是強撐著不叫旁人發覺端倪,微頷首後便被扶著往府內去,府門方闔上之時他便悶哼了一聲,倒了下去。

沈望淵忙將他背到背上往他住的落林院沖去,他們早早便接到消息,故而也有所準備。

一直到神醫說無恙之後,沈母才擦了擦眼淚,在沈望淵的陪同下回去休息。

屋內輕煙繚繞,仿佛生了眼一般盡數往床上的人身上湧去,沈臨川眸子緊闔著,顯得蒼白不已,他的身上紮滿銀針,雙眼上方神醫正用一點燃的褐色枯木熏著,淡黃色的煙下垂後又化作白色散開。

沈望淵蹲在一旁心中滿是憂慮,他不敢問大哥究竟如何,只能默默看著神醫動作。

其實沈臨川身上的傷並不輕,他們只是為了寬慰沈母罷了。

重傷後又經過了這麽些日子的舟車勞頓,傷口沒有得到很好的清理與治療,如今早已惡化,再加上眼疾,神醫的眉頭一直未曾松下過,一直到褐色枯木燃盡,他才執起一旁的銀刀在沈臨川的右臂上方劃開一道口子,頓時便有汩汩的黑血湧出。

沈臨川眼睫微微顫動,仿佛有要醒的跡象,沈望淵連忙又撥了撥爐內的香,一直到他再次熟睡後才咬著牙站到一旁。

那黑血仿佛流不盡一般,一直接滿小半盅才漸漸變成暗紅色,此時神醫對沈望淵示意他過來。

沈望淵連忙將自己身上的衣裳脫下,將臂上劃開,鮮紅的血湧出,神醫將兄弟二人的傷口纏在一起,然後拈起燒紅的銀針,沈聲道:“你可做好了準備?”

沈望淵看著長兄痛苦蒼白的模樣心中亦是難過,沒有半分猶豫答道:“我生來便是要在長兄性命攸關之時來將他拉回來的,已經準備好了十八年。”

隨著鮮血的流失,香爐之內原本為不可察的香味在沈望淵的鼻間漸漸變得濃重起來,他死死地咬著牙關,將一碗褐紅色的藥水一飲而盡,頓時間青筋暴漲在皮下蠕動,神醫將用他的血浸過的藥丸置於沈臨川的鼻下,然後銀針朝著沈臨川的晴明穴上紮去。

一直到次日卯時過後,神醫才滿臉疲憊地出來,看著神情緊張的趙滬和郭公公,他說道:“沈相體內的毒我已經逼出大半,剩下的毒我每五日來一清一次,其餘時間照我寫的方子照料著便可,兩個月便可恢覆如初。”

聞言,二人的神色俱是一松,郭公公進宮覆命,趙滬則癱軟坐在地上,喃喃道:“無事便好,無事便好……”

神醫嘆了口氣,凈過手後回到屋內,沈望淵渾身的皮膚萎縮浸泡在藥桶之中,見他來,微微擡起眼眸,啞聲問道:“我兄長可還好?”

“他已經無礙,”神醫拿出一支黑色的香插到藥桶旁,見他可怖的模樣,卻是司空見慣般淡聲道:“你們兄弟倆不知是前世造了什麽孽,今生一個比一個淒慘,當哥哥的是萬人之上的丞相,卻屢次險些命喪黃泉,枕刀待旦,做弟弟的雖是個閑散公子,但卻生來便是為了給哥哥救命之用,我不知該是說你慘一些好,還是你哥哥慘一些更好。”

“不,”沈望淵的皮膚正在逐漸恢覆,他的眸中也浮現一絲神采,望著正在昏迷的長兄,笑道:“我的兄長是一個了不得的人物,天下黎民百姓不能少了他,他是為皇上為百姓而受傷,我卻是為他而活,你懂麽,就好像我也做了很多事情,為百姓,為蒼生。”

“他一定是為天下而死,而我,一定是為他而死,”他笑了笑,從藥桶中走出,將衣裳穿上,回答這個知曉實情之人都問過的問題,“我並不嫉妒他,也不埋怨他,相反,我感激他,讓我也活的更有意義一些。”

神醫搖搖頭,大笑道:“不愧是太原沈家。”

沈望淵最後看了眼沈臨川才走出去,道:“我先去陪母親了,還勞煩神醫您照看我的兄長。”

相府內很靜,雖伺候之人眾多,但都不靠近沈臨川住的院子,神醫靜坐片刻後起身,先是用藥水浸手,再將沈臨川身上的銀針一根一根的拔出。

每拔出一根銀針,便會有黑血湧出,沈臨川已經滿頭大汗,汗水和血水交織在一起,浸透了身下的被褥,他的眉間緊蹙,好似在忍受著極大的痛苦。

神醫端詳片刻,從胸前拿出一木盒來,將裏面黑色的蠱蟲放到黑血之上,那蠱蟲瞬間便活了過來,從臂上的傷口處鉆到血肉之中游走。

屋內的香越熏越濃,彌漫在人的視線前,幾乎伸手不見五指,只有男人偶爾的悶哼聲響起,以及輕微的,好似在啃食的聲音。

搖鈴聲清脆,神醫手執金鈴,牽引著蠱蟲順著血氣游走的方向將毒吸入腹中,待到鈴聲停時,沈臨川緩緩睜開了眸子,他的嘴角溢出一絲血跡,緊接著他扶著床頭吐出一黑色血塊,又吐出幾口汙血後便暈了過去。

神醫拿出一把艾草用火點燃丟在黑血之上,霎時間屋內白霧散盡,火光滔天。

火是藍色的,燒了一瞬便熄了下去,地上幹幹凈凈,仿佛一切從未發生過一般。

痛,先是一股令人無法抗拒的痛楚襲來,沈臨川不能動彈只能忍受著等待痛楚消失,他除了痛之外再察覺不到任何的感覺,這剩下這一種感覺將他的神經都好像麻痹,他的鼻尖有一股馥郁的香味,催地他腦中昏脹,沈重不已,可他的意識卻是清醒的。

他的世界裏大霧四起,沈臨川仿佛游走在世界邊緣,在痛意消失過後,他被從一望無際的黑中拔出,見到前方白茫茫的一片,看不清任何事物,不知過了多久,他逐漸看見前方一片刺眼的骯臟的紅,無數將士的屍體在哀嚎,在血水之中掙紮著起身,不遠處蒙古大軍逼境,氣勢洶洶。

他意識不到自己是沈睡的,一切只是他的臆想。下意識地,他提起手中長劍,將劍橫在身前,無數將士從血水中起身,陪著他廝殺,蒙古首領的臉一再變化,變化成他曾經斬於劍下的無數條亡魂。

沈臨川是帶著必死的決心,可等到他將蒙古首領的頭顱斬下之時,他卻忽然間到了與眾臣議事的殿中,小皇帝坐在他的身邊,眼中滿是濡慕,秦家郭家趙家,張家王家白家,在場的大臣不斷變化,無論忠奸。

小皇帝無能,被奸臣操縱,作為傀儡,他仿佛被抽離了一般,在片刻中見證了這個幾乎是自己一手扶持起的新朝逐漸衰敗,異臣謀位,南家江山破敗,民不聊生,突厥來犯,新王一意求和,剝削臣民,討好反賊,南蠻北夷,危機四伏。

他看見老臣跪在新王的面前痛哭,卻被施以火烙之刑,小皇帝被推上斷頭臺,被推上斷頭臺之前抱著他的牌位選擇自盡。

床上人呼吸急促起伏著,沈母替他擦著額上的汗,見狀忙喚道:“淵兒,快來看看你哥哥這是怎麽了。”

沈臨川想要逃脫這個夢境,他卻像是被困在了此處,察覺到了他的抵抗之情一般,夢境開始逐漸的虛幻,那些令他抵抗的事物逐漸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他看見一位女子娉娉婷婷站在他的身側,擡起一汪春水眸來望他。

他看不清女子的面容只知曉她應當是極美的,又帶著一分熟悉感。

“夫君……”

沈臨川心中一顫,去觸女子的面頰,喚道:“玉兒?”

女子乖巧地伏在他的胸前,軟軟糯糯地說著想他,她的烏發穿梭在沈臨川的指間,沈臨川聽她說著話,方才經歷的一切仿佛才是夢,好似此時的才是真的。

他一時間分不清真假,他將懷中人擁著,努力地想要看清她的面容,但是卻仍舊如水中望月一般,見不得真切,他欲將水剝開,卻只窺見一片詭異與虛無,水底怪石林立,如惡鬼的爪牙。

而懷中女子仍是乖巧,引誘著他夢的更深。

“玉兒?”沈母趴在床側細細地聽著,替長子擦了擦頸間的細汗,問沈望淵道:“你哥哥喊的是誰?”

“母親無需擔憂,神醫說過兄長醒前會有一段神志不清的時間,”沈望淵想了想,答道:“應當是做夢了。”

夢中之景如何能做得真,且玉兒一聽便是女子之名,他兄長清心寡欲,身旁從未有什麽女人,定然是做夢罷了。

沈望淵寬慰沈母道:“長兄身邊沒有女子,你我都清楚,大抵也只有在夢中才會如此。”

話落,下一刻,他的手被猛地捉住,沈臨川睜開眼來,眸中劃過一絲寒光,“玉兒!”

作者有話說:

雙更來啦~

本來打算三點放出來的,結果你們要開學了,那就十二點啦~

明天早上九點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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